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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笑話/鬼話笑話/吸血散傳(上)



【類型】:鬼話笑話

【簡介】:我靜靜地站在街邊,目光隨著街對面的她由遠及近地移動著...

【正文】:  我靜靜地站在街邊,目光隨著街對面的她由遠及近地移動著,等待著下壹刻將發生的事發生。

       雪白的長裙因急速的奔跑而向後飄起,仿佛壹朵白雲。

       她很焦急。這從她臉上輕輕皺著的眉頭便可看出來,過肩的長發伴隨長裙飄動著,如輕煙般。

       我擡頭看了看天,壹片陽光自樓房間的空隙中灑了下來,襯得未被陽光普及的地方更加陰暗。

       現在才早上八點二十五分,這壹段起來的人還很少,冷冷清清的,配著街道兩旁滿地枯黃的梧桐葉,情景蕭瑟,突出了這深秋之晨的冷森。

       我的目光由天上落到地下。

       昨天還那麽暖和,今天卻已冷得連樹葉都已受不住,氣候的變化實在驚人。

       莫非上天也在爲下壹刻將發生的事悲傷?

       我把目光重新放到對面,白色長裙已到了街心,繼續奔向這邊。

       今天壹定是她今年最後壹次穿裙子了。

       我啞然壹笑,料不到腦中怎會突然生出這念頭。

       這世界上總是那麽多“突然”,有喜也有悲,更有許多無奈。

       忽地壹聲驚叫傳來,不用看我也知道是她因腳扭了壹下而摔倒了。這本該發生的事終于發生,她的悲慘命運即將開始。

       劇痛使她坐倒在地上,再站不起來。就在這壹刻,壹輛紅色桑塔納自街口沖了過來,搖搖晃晃地撞向街中的她,醉漢壹般,就和它的主人壹樣。

       等到她發覺時已遲了,壹切應在這刻發生的事發生。

       壹聲金屬與肉體撞擊的聲音響過,白裙飛上了半空,然後落回地上,壹蓬驚心動魄的豔紅從半空中灑落,車上、葉上、地上、白裙上,到處都是,在森冷的陽光下詭麗非常。

       桑塔納壹刻不停地搖晃著斜斜沖出街道,撞到離我所立的陰暗角落不遠的樹上,然後停了下來,再無動靜。

       再然後,我拉了拉風衣的領口,以常人無法想象的速度倏地奔向她,在附近的人來得及驚覺發生的壹切前將她從血泊中抱起,閃沒入了街旁小巷。

       

       

       我拉上窗簾,將所有陽光擋在外面,這間租來的屋子立即陷入黑暗與陰冷之中。

       若讓陽光照在她的屍體上,會使她加速腐爛,那不是我所希望的。

       打開電燈,我脫下風衣扔到壹旁,走到床前俯視著她。

       臨死前的痛苦表情還留在她臉上,驚懼而猙獰,與她平時美麗而平靜的面容截然不同。

       默然片刻,我俯下身子開始脫她的衣衫。

       血液早已凝成黑紅的血塊,這令我無比厭惡的東西使我頗費了壹番手腳才完成工作。不過因粘得太緊的緣故,她的皮膚又被我扯壞了壹些。

       她壹絲不剩的軀體展現在我的面前時,我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她的右半邊身體整個地被巨大的沖撞力弄得血肉變形,骨骼移位,臂骨橫插入了胸口右側,半邊**更生生地被撕裂,樣子足可將任何人嚇得魂魄出竅。

     當然,這只是針對“人”來說,對于我,正如任何美麗的東西都不能吸引我壹樣,任何恐怖的東西也不能讓我感到害怕。

       無論是“美麗”或是“恐怖”,都不會出現在飽嘗黑暗的吸血鬼的情緒中,尤其是像我這樣優秀傑出的吸血鬼。

       我捧起她的頭,將我冰冷的唇貼在她同樣冰冷的唇上,然後吐出壹口氣,送入她嘴裏——這方法只能讓她的頭回複壹會兒的生命,但已足夠讓我進行實驗。

       輕輕放下她的頭後,我慢慢走到屋角的真皮沙發坐下,靜靜地觀察她。

       長長的睫毛微微壹動,她的頭終于醒過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無意識地四望,倏地驚叫起來,驚恐異常,目光正定在自己的身體上。

       我緩緩閉上眼睛,等待她驚叫結束。這地方遠離市區,屬于這城市的貧民窟地帶,似她這種尖叫時常會有,故不虞會有人注意。

       事實上,她並不會感受到任何痛苦,她的神經系統早已癱瘓,只視、聽、聲三覺“活”了過來。現在她害怕、尖叫,只是出于視覺上和習慣性産生的恐怖,並非出自疼痛。

       淒慘驚恐至極的聲音在空間中回旋數周後,終靜下來。

       我睜開眼,看著她驚恐欲絕的臉容,淡淡地道:“喜歡死亡和恐懼的滋味嗎?”

       她駭然望過來,又是壹聲驚呼:“是…是…是您嗎?吳……吳老師?”

       我用長長的指甲輕輕地在沙發扶手上來回劃著,平靜至沒有語調變化的聲音慢慢道:“若妳說的是我現在向人類展示的身分,我想我是的。”

       她的聲音顫抖著:“老師,您…您…說…說什麽?我…我…我聽…聽不懂…

       …“

       我以不變的語調打斷她的話,目光垂到我的手上,緩緩道:“妳不用理會這些,”我露出壹個陰冷的笑容,“死人是不用理會這些的。”

       她張大了口,卻未發出聲音,眼與臉的驚恐程度倍增。

       我看著手,續道:“記起妳之前的事了麽?我想妳該知道自己已死了。死亡的滋味是否好受?”

       她的鼻與口壹齊急劇地呼吸起來,顯示出她的恐懼。

       我停住手,目光緩緩地上移,落在她的眼中,然後慢慢站起身,走到床前,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和半邊未壞的身體,夢呓般說著話:“這本來是壹個多麽美麗動人的身體,青春,成熟,嬌嫩,誘人。記得麽?它曾經是妳的,讓妳享受到常人無法享受到的關懷、愛慕、幸福、快樂,讓妳無論在何處都成爲人們目光的焦點,成爲萬人矚目的中心。所有的光環和花朵都因妳而生,爲妳而現,壹切的贊美和榮耀都圍繞在妳周圍。無人不喜歡妳,疼愛妳,因爲妳是天之驕女,擁有美麗與智慧。天使的臉蛋,魔鬼的身材,多麽美妙的形容!它們本就是爲妳准備的。可是現在——”我的手倏地橫移,壹把抓住她刺入胸部的臂骨,聲音變得陰寒而急迫,“壹切的壹切將離妳而去,只因爲妳已死去,只因爲妳的驕傲的身體變成了只有老鼠才理睬的爛肉!妳最親愛的父母將悲痛欲絕,而最親近的好友將痛哭哀泣!還有妳最親密的男人,妳的高材生男友,秦明源,想想吧!他會怎樣?而這壹切,都是因爲妳變成了這樣!”手猛地壹拉,臂骨立時從血肉中被扯了出來,卻沒有血液隨之噴出,因爲她的血早已凝固。

       其實這番話大可省去,我甚至連和她說話都不必,不須經過她的同意便可進行實驗。但那勢必會給我的心理帶來不必要的障礙,因爲這關乎我的原則——我不願意強迫別人。

       我不得不承認,這番話是在引誘她,要她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給我。

       輕輕壹揮手,臂骨被扔到她臉旁,她嚇得壹聲驚叫,緊緊閉上眼不敢去看,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變了形。我知她還想轉開頭,但卻辦不到,單靠頭部的肌肉她是無法完成這動作的。

       我走到牆邊,將早准備好的畫架推到床邊,上面有兩張擴大的照片。壹張是她身著長裙翩翩起舞的樣子,另壹張則是她近乎完美的裸體照片——對我來說,要拍這兩張照片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它們存在的意義要比使它們産生的過程重要得多。這兩張我精心選拍的照片應可擊潰她的心理防線。

       “睜開眼睛。”我命令道。

       不可否認,我的聲音有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她壹震睜開眼睛,目光落到照片,臉頰竟紅了。

       這是我始料未及的,想不到她的羞怯還未因身受的劇變消失,不過卻更利于我引誘她。

       我用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撫著照片,眼睛卻看著她,淡淡地道:“妳很幸運,有別人永不會有的機會,因爲遇見了我。我可以給妳兩個選擇,生或死,美麗的身體或腐爛的屍首,至親好友的悲傷或是永久的快樂——”我停止撫摸,指甲放在她的照片中的咽喉處,“現在,給我妳的選擇。”

       她永遠不會懂得我的話中的真正涵意。“至親好友的悲傷或是永久的快樂”

       ,她不會懂得哪種選擇得到哪種結果。

       她驚異地望著我,我向她張開了口,露出最能表明我身份的僚牙。

       這壹刹那,她的表情變得很怪,由驚懼變成猶豫,隨後又突然變爲平靜——她是個有智慧的女孩,否則我也不會選她作我第壹個實驗品,這樣好的實驗品委實難找。

       沈默片刻,她忽然問:“阿媛是……是您殺的嗎?”

       阿媛是她的同學兼好友,意外死亡,死時渾身血液少了壹半,頸、腕的動脈處均有咬過的痕迹,典型的吸血鬼殺人手法。當然抓不到凶手,凶手早在陽光下化作灰燼——我幹的,因爲我不容許任何吸血鬼在我的地盤惹事。

       在吸血壹族中,沒有人可比得上我,因爲我是唯壹能在陽光下存活的——當然,若她答應了我,且實驗成功的話,將有第二個。

       我慢慢走到床邊,單足跪下,平靜地道:“我不殺人。”

       她驚訝地看著我,想說什麽卻沒說,又垂下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忽壹咬牙,決然道:“我選擇生!”

       我緩緩站起來,輕輕歎了口氣。

       她的心意怎瞞得過我這已擁有透視未來的能力的吸血鬼?但我不在乎,只要她是心甘情願成爲我的實驗品就可以了。

       下壹刻,我將開始實驗,然後壹切將改變。

       

       吸血鬼是奇特的物體。

       它擁有與人類同等的形體,五髒六腑、毛發血液、骨肉皮膚,無壹不備。

       唯壹的不同是:它,沒有人類最基本的生命特征——新陳代謝。

       人體是個龐大的細胞結合體,數以千億計的細胞在水環境中和酶的作用下以驚人的速度進行著不斷的化學反應,重複著吸入物質、積累能量和排出廢物、釋放能量的過程,從而使自己時刻保持在“活”的狀態。這就是人類以及所有生命的最基本特征——新陳代謝。

       而吸血鬼則不同。同樣的細胞結合體,卻沒有同樣的化學反應,也沒有物質和能量的轉化。數目驚人的細胞,都處在壹種完全“靜止”的狀態下。從人類的觀念來說,這種“靜止”可視爲“無生命”的壹種。

       但這種“靜止”又與尋常的細胞死亡不同。尋常的細胞死亡後會失去保存物質和能量的能力,就若被炸毀的庫房,再不能儲存東西,以前儲存的東西也被炸得蕩然無存;而這種“靜止”的細胞卻像封死了的庫房,同樣不能再儲存或取出東西,但卻能保存著在“靜止”前已保存了的東西。這也是吸血鬼不會生長和衰老的根本原因。

       初爲吸血鬼時我還不懂得這道理,直到近二百年間人類科學飛速發展,我在不斷的學習和探索中才明白過來。可是直到現在,我也還是不明白爲什麽會如此,只是隱隱約約感到這種細胞“靜止”和吸血鬼獨有的精神異力有關。

       我是渴求知識的,因爲在我存在的壹千四百余年中只有它能如此長久地伴著我,爲我略解寂寞和痛苦。也因爲如此,在這千多年的時光中我所選擇的行業大半都與知識有關,例如現在我就是市壹中的語文教師。

       對知識的欲望促使我盡力去開發關于吸血鬼的壹切,不懼陽光和透視未來便是我從開發中得來的驕人成果,它們都是我通過吸血鬼所有的超越常人千百倍的精神異力改造自身的能量結構而成的。

       在這世界上,生命是最高貴的。這是我經過上千年的觀察和研究得出的結論。

       我立誓要進化成爲生命。

       沒有任何生命能了解作爲壹個非生命卻有思想的物體是多麽痛苦的事。

       那包括了孤獨、苦悶和萬分的無奈。

       這是我想進化成爲生命的原因之壹。

       不懼陽光使我能如人般在白天活動,然而卻不能使我進化成生命,那還需要花千年甚或萬年的時間來研究和開發。現在,我只是剛開始了第壹步。

       任何壹個吸血鬼的形成都必須經過“死”的過程。在這世界上,生命的存在仿佛壹道無形的枷鎖,牢不可破的枷鎖,緊鎖住人類的精神力量。換言之,若要開發出人類龐大無匹的精神力量,首先必須結束生命。

       然而即便是成爲吸血鬼,所擁有的精神力量也還是非常有限,不過是人類精神寶庫中可以忽略不計的壹丁點兒而已。若要完全開發出人類自身的精神力量,必須回複到生命的狀態。

       因爲精神力量的存在在這世界上必須依托于物質。

       精神力量與生命物質相結合所釋放出的能量是非常巨大的,壹般的生命物質根本不能承受住釋放這能量時産生的沖擊。這就注定了必須有壹個過渡階段,先釋放出壹小部分能量,再利用這小部分能量改進物質結構,使它能承受巨大能量的沖擊,爲完全釋放精神力量打下基礎。

       這個過渡階段便是“死亡”。

       然後才能“生”。

       那並沒有什麽道理可言,只是我通過上千年的觀察、比較及實驗得出來的壹種感悟,知道必是如此。

       這是我想進化成爲生命的原因之二。

       僅這兩條已夠了。

       吸血鬼所經曆的“死”並非完全死亡,唯有利用生命的最後壹縷氣息才能保持所有細胞的完整。死人不能成爲吸血鬼,便是因爲它的細胞已完全毀壞。

       我的實驗便是使壹個細胞已死的人“複活”,成爲吸血鬼。

       只要我能成功,向生命進化的計劃便完成了第壹步。

       她是我用透視未來的能力搜尋到的絕佳的實驗品。

       

        

       我靜靜地站在床邊,輕輕擡腕,然後用另壹只手的指甲在動脈處慢慢劃過,暗紅的血液立時浸了出來,隨即聚爲壹滴,自腕部滴下,落在她損壞的皮肉上。

       她的骨胳早被我歸位,剩下的唯壹事情就是恢複血肉。

       血液壹滴接壹滴地滴下,被血覆蓋的部分在她驚異的目光中奇迹般迅速地恢複了平時的正常狀態,皮膚緞子般光滑。

       我故意讓她看著我完成這壹切,旨在使她相信我的能力。

       當所有都恢複正常後,我把腕部的傷口湊到她的唇邊,血液流入她的嘴中。初時她還壹臉的厭惡,但片刻之後已開始用力吮吸我的血,眼中閃出渴望和貪婪的光芒。

       我感覺著自己的力量隨著血液壹點壹點流入她的體內,與她的身體結合在壹起,她原有的、已凝固的血迅速地被我的血液包圍、消解。

       然後是心髒,是肺,是脾,是肝,直到腦,直到每壹部分。

       壹股驚喜混雜著嫉妒、憤怒的情緒在以中升起。

       她是幸運的,能夠選擇;她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這是她選擇的。若我當初也有選擇的機會,我發誓決不選擇這條路。

       爲什麽她有選擇而我沒有?

       “這世界本就沒有什麽是公平的,”我對自己壹笑,“只有靠自己來改變它。”

       她忽地停止吮吸,發出壹聲原始的獸性低吼,猛地壹翻滾落下床,痛苦地吼叫著拼命擠壓地板,十指“吱吱”地用力而緩慢地劃過冰冷堅硬的地面。

       我立在壹邊,看著手上的傷口在意志控制下迅速愈合後,目光轉向她,心中竟有壹絲緊張。

       這是我第壹次在死人身上作實驗,第壹次將死人變成吸血鬼。這是從沒有吸血鬼能辦到的,我熱切地渴望能成功。

       只要她能過這壹關,這將使吸血鬼的世界掀開新的壹頁。

       吼聲持續了半刻鍾,終止息下來。我看著她赤裸的背部上的血塊逐漸消失,長長地松了口氣,狂喜淹沒了我。

       終于成功了!雖然我壹直堅信能成功,但到了真的成功的壹刻,還是不由自主地生出解決問題後的輕松感覺。

       隨著輕松來的是陣陣疲乏。我爲了這實驗花了太多心血,先費盡全力透視了未來,然後失去大量血液這吸血鬼最寶貴的東西,虛脫的感覺升起在心中。

       我像泄了氣的皮球般頹然走到冰箱前,拉開門取出壹個密封的瓶子,然後坐到了沙發上,小心翼翼地擰開瓶蓋,迅速吸了壹大口瓶中的液體,再小心翼翼地擰上蓋子,閉上雙目捧著瓶子惬意地靠在沙發背上,長長地呼出壹口氣。

       能量隨著入體的液體産生,我再次生出新生的感覺,就像以前壹樣。

       我不能壹口將它喝盡,要在人體以外尋找有活力的血液而不被人發覺是很難的事情,我必須珍惜到手的每壹滴,慢慢享用。

       兩只手忽抓住我的膝蓋,我壹睜眼,便看到她正爬在我身前,眼中射出渴望的光,怯怯地看著我低低地道:“我……我要……”

       我漠然看了她壹眼,擰開了蓋子,將瓶口送到她臉前。她壹下撲上來,死命地雙手抓著瓶子大口大口地吸了起來,吸得如此之猛,以致鮮紅的血順著她的臉流了許多出來,弄得地上身上到處都是。

       我松開了手,沒有喝止她。畢竟她剛成爲吸血鬼,經驗還不足,這可以慢慢培養。

       直到瓶中的血液喝盡,她還意猶未盡,扔掉瓶子想去舔地上的血。我猛地坐起來,壹抓掐住她的喉嚨厲聲道:“妳想變成凍屍是不是!”手臂壹揮,她已被我扔到三米外的床上,像只受驚的小貓驚恐地縮成壹團望著我。

       我站起來,立時嚇得她往床內側縮了縮。我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冷冷道:“記住!不准吸死血,那對于吸血鬼正如砒霜對于人類,會把妳的血液凍結。”

       她驚恐地望著我,不敢答話。

       我心中壹軟,轉身走向門口,拉開門停住動作背向她道:“在這兒等著,我壹會兒回來。”然後閃身出門。

       爲了她,今次我只好破回例殺生了。

       我用長長的指甲在剛抓來的雞脖子上劃破壹個口子,然後把雞扔到她面前。

       她怯怯地看了我壹眼,就抓起撲騰著的雞,猛咬在血口上,用力地吸了起來,像剛出生的嬰兒吸奶壹樣用力。

       我坐到床邊,憐愛地輕撫著她的長發,溫柔地道:“吸血只能在生物心髒停止前完成,否則血液壹旦凝固變成死血會産生壹種對吸血鬼致命的物質。像剛才那種保存在保鮮瓶中的血,不能在空氣中暴露過久,那樣血細胞會死去而使血液變成死血,吸了同樣致命。還有很多規矩,不用擔心,我會教妳的。”

       她只顧著吸血,沒有答話。

       天色由明轉暗,夜晚降臨了。

       她筆直地站在屋中央,像壹朵白蓮,潔白美麗,渾身肌膚光滑而嬌嫩,散發出壹種迷人的光暈,沒有壹絲瑕疵。

       吸血鬼的皮膚本身有著壹種對血的親和力,可以將任何附在其上的血液吸收入內,是以她的身體上的血會自動消失無迹。

       我站在角落裏,滿意地欣賞著她。

       她驕傲地挺立著,可是頭卻微微垂著,從今往後永不能再生長的過肩秀發散披在肩頭,神態迷人。除了膚色更白外,現在的她和以前沒有任何區別——當然,不包括她的牙齒。

       這無疑是壹件完美的藝術品,我相信要是有人——不管男女——在我的角度去欣賞她,就絕不會不被她吸引住。

       這壹點完全符合我設想的實驗結果,讓我很滿意。

       更讓我滿意的是她擁有類人的情緒,比如說羞澀,就像現在在我的目光下,她的臉頰上有兩朵小小的紅雲。

       這是其它任何吸血鬼所無法比擬的。

       我是吸血鬼中的進化者,可以模擬人類的情緒;她比我更進步,本身便擁有部分人類的情緒,雖然她的血和我、和其它吸血鬼還壹樣冷。

       她比我更利于隱藏,尤其是她身上沒有那每壹個吸血鬼都必有的齒痕,永無法磨滅的齒痕,因爲她未被吸過血。

       最重要的壹點:她身上沒有吸血鬼獨特的氣味。

       事實上她身上根本沒有任何氣味——包括人的。

       而這,則是由我壹手創造的。

       我是值得爲自己驕傲的、最偉大的吸血鬼!

       是的!正因爲如此所以我才不在乎她深藏在心底的、對我對所有吸血鬼的殺機和恨意。我做的壹切,都是爲了改造這醜陋不公的世界,爲了給地球乃至宇宙間所有的生命壹個美麗公平的世界!

       人類已對這空間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我的使命,便是制止並完善他們。

       進化是我改造世界的第壹步。當我完成時,壹切才正式開始。

       我慢慢走到她面前,輕輕伸出手去觸摸她纖細的脖子。不料手與頸甫壹相觸,她竟觸電般渾身壹震,臉色更紅潤了三分,雪白的肌膚上竟泛起壹層薄薄的粉紅色!

       我壹怔,隨即被欣喜若狂的感覺填滿空蕩的軀體。

       天哪!她竟有這種人類化的反應!

       這已遠遠超出我原先的設想,是我只能夢想的美妙結果。

       時間對于吸血鬼來說毫無意義,所以我本准備用很長的時間來達到這壹步,想不到竟在第壹次實驗便完成了!

       她的眼神有些迷醉,散發著渴求被愛的光芒。

       從人的角度來看,她只是壹個剛十八歲的高中生,正屬那我曾經曆過的、對愛情與肉欲同等朦胧、渴望的青春時期,這樣的反應對她來說,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

       我的目光隨著手指由肩膀滑過,壹直向下滑,沿著她的臂,然後突然定住--我看到了壹樣東西,在她的臂彎,左臂。

       “誰叫妳在這兒長痣!”我厲聲叫喊著,反手壹個巴掌扇在她的左頰上。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她竟被我壹掌打得橫飛出去,“蓬”地撞在牆上,又摔落下來跌在地上。壹股血痕出現在她嘴角,隨即消失。

       她驚駭地縮起身子,像只受驚嚇的小鳥般瑟瑟發抖,緊緊靠在牆角偷望著我,不敢說話。

       壹股刺痛由心底散出,我痛苦得閉上了眼,雙拳握緊,十片指甲全部插入了手掌,整個身體因爲激動而顫抖著。

       怎會這樣?她爲什麽像她壹樣長了那麽壹顆痣?

       蓦地我狂吼壹聲,體內所有能量不受抑制地澎湃起來,傾刻之間,我有著任何人甚或任何吸血鬼都無法比擬的速度的身體已移至床前。再吼壹聲後,我雙手伸出抓在床沿,用力壹舉將它舉了起來,瘋狂地往扔出。壹聲玻璃爆裂的聲音響過,木床已砸碎了電燈,落到另壹邊牆下,撞在冰箱上,後者發出“咝咝”的電流聲的同時摔倒在地上。

       然後壹切歸入黑暗與沈寂。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聲。

       愛的感覺是痛苦的,雖然那愛已過了千年,但卻依然刺傷刺痛著我的心,就像成爲吸血鬼前的那樣。

       吸血鬼不會有肉體上的痛苦,可是心靈卻會。

       因爲愛是出于精神。

       永遠不會變質的精神。

       永遠不會變質的愛。

       異聲從身後傳來。她走過來了。

       我沒動。她從身後將我環抱住,柔軟的手輕撫著我的心口。

       我倏地轉身,反將她抱住,很緊。她顫抖著,將我抱得更緊。

        

       她從前是個心地很善良的女孩,現在還是,縱使成了吸血鬼——雖然是不同尋常的吸血鬼。

       她恨我,恨所有的吸血鬼,可是看到我的痛苦,還是忍不住想安慰我,像平常安慰別人那樣安慰我。

       我知道,沒有拒絕。但我不是人,是吸血鬼,安慰人的方法不能安慰我。我教了她如何安慰我。

       我緊抱著她,頭放在她的發上,站了整整壹夜。

       她的頭靠在我的胸口,快天亮時她像其它吸血鬼在棺材裏睡壹樣在我懷裏睡著了。

       充實的感覺在我心中蕩漾著,令我想起了曾經的生活。

       壹點感動沖上我的眼睛,我突然感到眼中有些濕潤。

       然後壹滴很久未經驗過的液體滾落出眼眶,順著臉頰滑了下去,浸入我的唇角,冷冷的,鹹鹹的。

       我太寂寞了!

       千百年的寂寞,足可將任何東西變得空虛!

       漫長的生命,又怎及得上瞬間真愛爆發出的光華奪目?

       當房門“吱”地被推開壹條縫時,我才由回憶中醒過神來。

       壹只手從門縫裏伸了進來,放下壹個保鮮瓶,然後手收了回去。

       我輕輕搖醒她,她茫然睜眼,擡頭看了看我,忽臉上壹紅,慌慌張張地退後壹步,手足無措地站著,想說什麽又不敢說出口,紅著臉垂下了頭,就像壹個真正的女孩壹樣。

       我滿意地壹笑,因爲她在害羞。我當然知道她害羞的原因,但壹時間卻也無法:她的衣服早在脫時已扯爛,我睡覺又從不蓋被子,房內簡直沒壹片多余的布可幫她遮住身體。

       壹邊想著怎樣爲她遮羞,我邊拾起昨晚扔在地上的空保鮮瓶走到門邊遞了出去。壹只手接了過去,然後壹個人影離開。

       若沒有這人,那我每日的食物便只有靠自己去弄了。

       我拿起地上的保鮮瓶,擰開蓋子吸了壹口,感覺著又腥又鹹的血液順著食道進入體內,惬意地呼出壹口氣。

       然後我壹口氣將瓶子喝空了壹半。

       冰箱已壞,沒了它在這樣的天氣裏血液很容易變質,只好壹次將它解決。

       我將剩下的遞給了她,微微壹笑道:“等著,我壹會兒回來。”

       她捧著瓶子紅著臉點了點頭。

       就在我邁出屋子的時候,身後已傳來她的吸食聲。

       唉!她太年輕了,對血液的抵抗力實在太弱,必須好好警誡她壹下,否則定會引起嚴重的後果。

       當我回到屋子的時候,我手裏已被爲她買的衣物占滿,而她手裏則只剩下壹個空瓶。

       衣物由內衣內褲到外衣長裙全是依她昨日所穿的買的。她拿著衣服擋在身前,卻不穿,只紅著臉偷瞧著我。

       我知她的意思,溫和地壹笑站到了門外,留她壹個在裏面穿衣。

       除了她外,我從沒對誰這麽遷就過。

       或許是因爲我太寂寞了,太想有誰陪伴,而她恰是這人選。

       她就像我的女兒,由我“生”出來的女兒,流著我的血。

       我和她比她的父母與她還要親。

       等了半天,她還未出來,我推開門看時,她早已穿戴完畢,和她昨天死前的樣子並無二致,眼睛看著房外的陽光,遲疑著。

       我溫和地道:“出來吧!陽光對妳無害的。”

       她還在遲疑,但終于動了,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到陽光的邊緣外,提起裙子下擺伸出壹只腳小心地去接觸陽光。

       片刻之後,她已整個人浸在陽光中,喜得又跳又舞,笑容甜甜的比陽光更燦爛。

       她是個很喜歡陽光的女孩,若她永見不到,定會很難過。

       我收拾好屋內的壹切,清除了血迹,把她的衣服燒成了灰燼,然後關上門,淡淡地對還在陽光中像只小蝴蝶般又跳又舞的她道:“該回家了。”

       她乖乖地答應了壹聲,隨在我身後。不壹會兒忽然怯怯地問道:“我……我們爲什麽不怕陽光?”

       我早看出這疑問在她心中呆了很久,不由得壹笑,淡淡地道:“因爲我們不是尋常的吸血鬼。”

       她大概怕惹怒了我,不敢再繼續問下去。可是呆了片刻,到底忍不住了:“吸血鬼怕木枝嗎?還有銀呢?十字架呢?”

       我溫和地道:“那些不過是某些有圖謀的人編造出的罷了。真正的吸血鬼,怕的只有陽光、火和死血——那對吸血鬼可造成致命的傷害。”頓了壹下,我補了壹句,“當然,這只是主要的三樣東西,還有其它壹些東西對吸血鬼也會造成傷害,但並不嚴重。”

       她“哦”了壹聲,沈默了壹會兒,忽又問:“真的有神的存在嗎?”

       我盡量滿足她的好奇心:“或許有,只是我從沒見過。”

       離開貧民窟,我帶著她徑直向市壹中走去。壹路上她對路人總是盡量避遠,目光卻總在他們後頸大動脈處遊弋,直到我冷冷地哼了壹聲才低頭看地面,不敢再瞧。

       對車她懷著壹種極強的恐懼,每次過馬路都非得讓我扶住,否則死也不敢過。

       這恐懼源自她對自己死亡的記憶,我也無法幫她消除。

       到校門口我停住了腳步,嚇得心神不屬的她慌忙止步時,冷冷道:“我還是我的吳季民,妳依然是妳的葉然,知道嗎?”

       

       上午十點四十五分,市壹中綜合大樓會議室,壹個故事産生了,制造者是我,故事主角葉然,與會者除了五十來歲的鄭校長和幾個學校領導外,還有擔憂了整夜的葉然父母。

       “昨早晨八點三十分,我正趕往學校,在東臨大街突然看見六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扶著昏昏沈沈的葉然同學往連新小巷疾走,神態神秘。我覺得很奇怪,于是悄悄跟了過去。

       “那六人專走人少的巷子,大約二十來分鍾後上了壹輛小型長安貨車,兩個人駕駛,四個人將葉然同學帶進車廂,然後駛向東市,壹直到了東市外的貧民窟才下車,行程大約半小時。

       “我坐出租車壹直跟在後面,然後在貧民窟下了車,跟著他們在木房區穿了半個小時。十點零三分時他們進了其中壹座木房,把葉同學關在壹座閣樓裏,然後離去,只留下兩人看守。我怕驚動人,只得在那裏潛伏,伺機救人。

       “中午十二點五十分,葉然同學醒過來。下午五點十二分,看守者換了兩人。晚上九點二十二分,看守者被人叫了出去。我認爲時機已到,悄悄將葉同學救出,帶她到我的住處避了壹夜,直到今天早晨才回來。”

       我慢慢地將剛剛想出來的故事說完。這故事雖然不是很完美,但要騙過這群什麽大事都沒經曆過的知識分子卻已足夠了。

       校長和葉然父母都露出松了口氣的神情,自然免不了對我現出感激的神色。

       葉然靠在她母親的懷,低垂著頭,不言不語,蒼白的臉色爲我的故事作了最好的補充說明。

       保衛科科長靳兵不滿地道:“吳老師爲何不報警?萬壹出事怎麽辦?”

       副校長遲海冷笑著接道:“吳老師原來是真人不露相,竟潛伏十多個小時不吃不喝,還有力氣來個英雄救……”忽自知失言,慌忙住口,但校長已投來不滿的目光。

       葉然父母沒去看他,但顯然也是心中恚怒;而葉然卻恰到好處地臉上壹紅,我看出她並不是做作。

       我極有涵養地微微壹笑:“我曾經當過兵,副校應該知道,履曆表上寫得很清楚。這種潛伏是我以前的例行功課,並沒有什麽。至于我沒報警,則是爲了葉同學著想。她還是學生,有很好的前途,這種事傳出去,定會對她的名節有影響,對我們學校的名譽也很不利。”

       我雖沒有說得很清楚,但在場每壹個人都明白了我的意思。葉家只是中産階級,這就排除了歹徒意圖勒索的可能;而葉然卻是校內明裏暗裏僅認的校花,又是上壹屆市辦選美活動的桂冠得主,容貌便可說明歹徒的動機和目的。若有人知道她被動持過,即便她未受過傷害,也會使她的名聲敗毀。

       世界上最厲害的不是武器,而是人言——這道理誰都懂。

       十壹點十五分,會議結束,葉然父母和學校都同意不報警。

       葉母想帶女兒回家多休息壹下,葉然卻堅持要上課。葉母只得同意,同葉父自己回家。

       沒有人懷疑葉然,她是好學生,這麽做自是自然已極之事。

       只有我才知道,她是在害怕,怕自己做出什麽傷害父母的事。

       譬如說,吸血,殺人——她現在對于血液的抵抗力就像吸毒者對于白粉那樣薄弱。

       她需要有誰幫她,這人選就是我——她的第二個父親。

       葉父離開前很有禮地請我上他們家吃頓飯,以謝我救葉然的大恩。我知他其實是想讓我這個當過兵的保護他女兒回家,何況我的身體根本對除血液外的食品排斥,于是謝絕了他。

       學校拔有壹間宿舍給我,我把它作爲辦公的地方,而住在校外。離開會議室後我徑直回到宿舍,她跟在我身後。

       我打開門,在窗前的書桌前坐了下來,桌上是壹本攤開的精裝古典文學名著《紅樓夢》。

       葉然低著頭站在我椅後,不言不語。

       我輕輕拂去書上的灰塵,淡淡道:“不用擔妳的食物,我會給妳准備的。記住!不要傷人,也不要太過冷漠,妳還是妳,以前那個葉然。去上課吧!”

       她“嗯”了壹聲,沒有動。

       我微微側過頭,古井不波地道:“怎麽還不走?”

       葉然慢慢走到我身側,遲疑了片刻終于開口:“老師……我……害怕……”

       我重新把目光放到書上,淡淡地道:“怕什麽?”

       她垂著頭低聲道:“我……好怕自己會傷到別人……”

       我輕歎壹口氣,坐直身體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眼睛望向窗外遠處,傷感地道:“壹千四百年前我剛剛由人轉變爲吸血鬼時,也曾像妳壹樣怕過。我向別人求助,卻沒有能幫我,壹直過了許久我才明白了壹個道理,有很多事是不能靠別人的,只能靠自己來完成。從那以後我就拼命抑制自己,強迫自己不去傷人,壹點壹點地積累自持力,只以動物的血度日,大至獅虎、小至老鼠、冷至蛇蛙我都吸過。最後,我終于能控制自己的欲望。”我再歎口氣,目光又重回到書上,“記住:妳只有靠自己,才能解決自己的問題。”

       葉然沈默片刻,忽然說話:“謝謝老師。”

       她是個很聰明的少女,我想。她輕易地領悟到我的意思。

       或許,她將來會成爲比我更傑出的吸血鬼。

       當她靜靜地離開時,我的心神已回到了書上。

       

        

       這城市共有高等中學六所,計有語文教師七十三位,市壹中占了十六位,我是十六分之壹。

       無可比擬的十六分之壹。

       沒有敢在我面前自誇學識淵博。在我存在的壹千四百多年中,我有壹半的時間是靠學習來打發的,也就是七百余年。中國的教育制度可說是跟我壹起發展的,從只有有錢人才能請西席,到官府的官塾、太學,再到平民的私塾,再到近代的學堂,直到現在的黨校。在各種各樣的學習形式或團體中,我都做過學生和教師,當然,每次我都是不同的身分。

     (未完)</FONT>

【序號】:15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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