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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之方中


定之方中

定之方中,作于楚宮。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樹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升彼虛矣,以望楚矣。望楚與堂,景山與京。降觀于桑。蔔雲其吉,終焉允臧。

靈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駕,說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淵。騋牝三千。


  • 鄘(yōng):中國周代諸侯國名,在今河南省汲縣北。
  • 定:定星,又叫營室星。十月之交,定星昏中而正,宜定方位,造宮室。
  • 作于楚宮:即在楚丘地方營建宮室。于,古聲與“爲”通,作爲之意。楚,楚丘,地名,在今河南滑縣東、濮陽西。
  • 揆(kuí):測度。日:日影。
  • 樹:種植,栽種。榛栗:落葉喬木,榛果形圓而殼厚,栗果比榛果大。兩種果實皆可食,味美。
  • 椅桐梓漆:四種木名,都是做琴瑟的好材料。椅,山桐子。桐,即梧桐。梓,木質好,供建築及制家具用。漆,樹汁可以漆物者爲漆。
  • 爰(yuán):于是。
  • 升:登。虛(qū):壹說故城,壹說大丘,同“墟”。
  • 望:眺望。
  • 堂:楚丘旁邑。
  • 景山:大山。京:高丘。
  • 降:從高處下來。觀:考察。桑:桑田。
  • 蔔雲其吉:經過占蔔得出結果說吉利。
  • 允:確實。臧:好,善。
  • 靈:善。零:落雨。
  • 倌:駕車小臣。
  • 星言:晴焉。夙:早上。
  • 說(shuì),通“稅”,歇息。
  • 匪:猶“彼”。直:特也。
  • 秉心:用心、操心。塞淵:踏實深遠。
  • 騋(lái):七尺以上的馬。牝(pìn):母馬。三千:約數,表示衆多。

定星現于天正中,楚丘宗廟始動工。日影用以測方向,打好住宅地基功。種植榛樹和栗樹,還有梓漆椅梧桐,成材可做琴瑟用。

登臨故城丘墟上,眺望楚丘這方向。看到楚丘和堂邑,還有高丘和山崗。下山再觀田中桑,占蔔結果很吉利,前程美好有希望。

好雨徐徐剛下完,命令管車小馬倌。披著星光早駕車加鞭停歇在桑田。不僅正直爲百姓,心地誠善謀慮遠,種馬要養到三千!


此詩分三章,每章共七句。首章寫在楚丘營建宮室。古代科學技術還比較原始,建造宅邸需要定向,只能依靠日星。定星每年夏曆十月十五至十壹月初,黃昏時分出現在正南天空,與北極星相對應,就可准確測定南北方位。至于東西,揆度日影也可確知。又十月後期方屆農閑,嚴寒尚未至,古人于此時修宮築室,自是相當科學。至于栽種樹木,古代在宮殿廟宇建築旁需植名木,如“九棘”“三槐”之類,也有壹定規定。楚丘宮廟等處種植了“榛栗”,這兩種樹的果實可供祭祀;種植了“椅桐梓漆”,這四種樹成材後都是制作琴瑟的好材料。古人大興土木兼顧人文景觀與自然景觀,這對今天也是壹種啓發。“爰伐琴瑟”,很有意思。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立國之初就考慮到將來能歌舞升平,琴瑟悠飏,可見深謀遠慮與充滿自信,非苟且偷安者比,由此讓人品嘗出詩中隱寓的褒美之意。首章寫的是群體勞動,那樣的科學規劃,那樣的緊張有序,那樣的自豪自信,在頗爲整饬而略帶進行曲色彩的詩行中,讀者仿佛觸摸到了衛人重建家園時那種明朗而又熱烈的歡快脈搏。可是,人們不可能自發盲目勞作,也不可能群龍無首,這壹大規模工程究竟由誰擘畫和領導的,由此造成小小懸念,自然折入二章的倒敘緣由,章法安排上具有跌宕之勢。

二章追敘衛文公蔔築楚丘的全過程。全過程包括二個層次:盡人事,敬天命。前五句爲盡人事,先是“望”,後是“觀”。望是登高遠望,登上漕邑故墟,眺望楚丘。“望楚”的重複,說明端詳得極其細致,慎重而又慎重。此外。還考察了附近的堂邑和高高下下的大小山丘。這顯示文公有豐富的堪輿風水知識。“觀”是降觀,下到田地察看蠶桑水土,是否宜耕宜漁。這都是有關國計民生的根本大計,作爲賢君自然不會疏忽。這五句從“登”到“降”,從“望”到“觀”,全景掃描,場面宏遠,在廣闊雄偉的背景上刻劃了既高瞻遠矚又腳踏實地的文公形象。最後兩句寫占蔔,經“天意”認可,人事才算定局,它有助于今天讀者認識古代曆史。

與二章大刀闊斧手筆迥不相侔,三章卻于細微處見精神。三章寫文公躬勸農桑。“好雨知時節”,有壹天夜裏春雨綿綿滋潤大地,黎明時分天轉晴朗,文公侵晨起身,披星戴月,吩咐車夫套車趕往桑田。這幅具體的細節描寫圖,要傳達的信息也不言而喻:文公重視農業生産,親自前往勸耕督種。由小見大,文公平時夙興夜寐勞瘁國事的情景,都不難想見。

三章的最末三句是全篇的結穴,揭出題旨:他可不是平庸的壹般的人,他的用心是多麽的實在多麽的深遠啊!全詩敘事,都用賦的手法,從賦中讓人品味出贊頌的韻味。“匪直也人,秉心塞淵。”二句雖然也是賦,卻有更多的抒情色彩。由于文公“秉心塞淵”,崇尚實際,不繁文缛節做表面文章,才使衛國由弱變強。壹、二、三章的所有敘寫,無不圍繞“秉心塞淵”而展開。 詩末句“騋牝三千”,好像與全詩內容風馬牛不相及,其實是構成壹種因果關系。上述蔔地、築宮、興農種種是因,此句是果。兵強馬壯,常體現壹國的富強,在文公治理下,衛國確實日臻富強。《詩經原始》也高度評價文公治衛,稱其“不數年而戎馬寖強,蠶桑尤盛,爲河北巨邦。其後孔子適衛猶有庶哉之歎,則再造之功不可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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