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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墳



《國風·周南·汝墳》爲先秦時代漢族周南地區民歌。全詩三章,每章四句。詩歌描寫了壹位喜迎行役而歸丈夫的妻子的形象。

汝墳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nì)如調(zhōu)饑。

遵彼汝墳,伐其條肄(yì);既見君子,不我遐(xiá)棄。

“鲂(fánɡ)魚赬(chēng)尾,王室如毀(huǐ);”“雖則如毀,父母孔迩(ér)!”


  • 遵:循,沿。汝:汝河,源出河南省。墳(fén):水涯,大堤。
  • 條枚:山楸樹。壹說樹幹(枝曰條,幹曰枚)。
  • 君子:此指在外服役或爲官的丈夫。
  • 惄(nì):饑,壹說憂愁。調(zhōu):又作“輖”,“朝”(魯詩此處作“朝”字),早晨。調饑:早上挨餓,以喻男女歡情未得滿足。
  • 肄(yì):樹砍後再生的小枝。
  • 遐(xiá):遠。
  • 鲂(fánɡ)魚:鳊魚。赬(chēng成):淺紅色。
  • 毀(huǐ):火,齊人謂火爲毀。如火焚壹樣。
  • 孔:甚。 迩(ér而):近,此指迫近饑寒之境。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在高高的汝河大堤上,有壹位淒苦的婦女,正手執斧子砍伐山楸的樹枝。其實已透露了消息,采樵伐薪,本該是男人擔負的勞作,現 在卻由織作在室的妻子承擔了。讀者不禁要問:她的丈夫究竟到哪裏去了?竟就如此忍心讓妻子執斧勞瘁!“未見君子,惄如調饑”二句的跳出,即隱隱回答了此中緣由:原來,她的丈夫久已行役外出,這維持生計的重擔,若非妻子沒有人能來肩負。“惄”者憂也,“調饑”者朝食未進也。滿腹的憂愁用朝“饑”作比,自然只有飽受饑餓折磨的人們,方有的真切感受。那麽,這倚徒“汝墳”的妻子,想必又是忍著饑餓來此伐薪的了,此爲文面之意。“朝饑”還有壹層意思,它在先秦時代往又被用來作男歡女愛的隱語。而今丈夫常年行役,他那可憐的妻子,享受不到絲毫的眷顧和關愛。這便是首章展示的女主人公境況:她孤苦無依、忍饑挨餓,大清早便強撐衰弱之身采樵伐薪。當淒涼的秋風吹得她衣衫飄飄,大堤上傳送來壹聲聲“未見君子,惄如調饑”的怆然歎息時,令人聞之而酸鼻。

第二章詩情發生了意外的轉折。“遵彼汝墳,伐其條肄”二句,不宜視爲簡單的重複:“肄”指樹木砍伐後新長的枝條,它點示了女主人公的勞瘁和等待,秋往春來又捱過了壹年。憂愁悲苦在歲月漫漫中延續,期待也許早已化作絕望,此刻卻意外發現了“君子”歸來的身影。于是“既見君子,不我遐棄”二句,便帶著女主人公突發的歡呼湧出詩行。不過它們所包含的情感,似乎又遠比“歡呼”要豐富和複雜:久役的丈夫終于歸來,他畢竟思我、愛我而未將我遠棄,這正是悲傷中洶湧升騰的欣慰和喜悅;但歸來的丈夫還會不會外出,他是否還會將我抛在家中遠去?這疑慮和猜思,難免又會在喜悅之余萌生;然而此次是再不能讓丈夫外出的了,他不能將可憐的妻子再次遠棄。這又是喜悅、疑慮中發出的深情叮咛了。如此種種,實難以壹語寫盡,卻又全爲“不我遐棄”四字所涵容——《國風》對複雜情感的抒寫,正是如此淳樸而又婉曲。

女主人公的疑慮並非多余。第三章開首兩句,即以躊躇難決的丈夫口吻,無情地宣告了他還得棄家遠役:正如勞瘁的鳊魚曳著赤尾而遊,在王朝多難、事急如火之秋,他丈夫不可能耽擱、戀家。形象的比喻,將丈夫遠役的事勢渲染得如此窘急,可憐的妻子欣喜之余,又很快跌落到絕望之中。當然,絕望中的妻子也未放棄最後的掙紮:“雖則如毀,父母孔迩!”這便是她萬般無奈中向丈夫發出的淒淒質問:家庭的夫婦之愛,縱然已被無情的徭役毀滅;但是瀕臨饑餓絕境的父母呢,他們的死活不能不顧。

全詩在淒淒的質問中戛然收結,征夫對此質問又能作怎樣的回答。這質問其實貫串了亘古以來的整整壹部曆史:當慘苛的政令和繁重的徭役,危及每壹個家庭的生存,將支撐“天下”的民衆逼到“如毀”、“如湯”的絕境時,曆史便往往充滿了這樣的質問。《周南·汝墳》在幾經憂喜和絕望後發出的質問,雖然化作了結句中征夫的不盡沈默。但是讀者卻分明聽到了此後不久曆史所發出的巨大回音:那便是西周王朝的轟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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